«夫人芳龄七百岁»
“Nicky.”
谁?
谁在说话?
妮蔻从黑暗里醒来,敞开的窗户灌进冬夜的风,她却并不觉得寒冷。
女佣在敲门。
“罗素夫人,里奥少爷已经等候多时了。”
妮蔻按了按太阳穴,起身从衣架上取了件外套。
打开门,眼尖的女佣询问起她手中的外套。
“您冷吗?”
“不冷。”
只是这样看上去更像人类。
里奥在客厅沙发上逗猫,妮蔻养了一只波斯猫,古老而昂贵的血统,它正趴在里奥的腿上,听见楼梯处的动静时耳朵动了动,深蓝色的瞳孔像一片浮漾星辰的海。
“夫人。”里奥毕恭毕敬地向她问好。
她没有说话,倒是一直看着尤西——那只对她又爱又怕的猫。
“它好像更喜欢你。”妮蔻在沙发上坐下,庄园里换了新的佣人,专职来伺候尤西,导致它和女主人的关系愈发疏远。
里奥笑了笑,“夫人何必跟一只猫计较。”
妮蔻被刚才那个梦折磨的不轻,整个人看着无精打采,她撩起脸颊边的一绺发丝别在耳后,即便如此仍然腰身挺直,保持着最优雅的仪态。
“找我有事?”
“这一季度主推的珠宝设计稿出来了,带过来给您过目。”
妮蔻望了他一眼,凉凉的,不带一丝多余的感情,“公司的事都交给你去打理,没必要跟我汇报。”
里奥被她看的心虚,沉默小片刻,又道:“华国那边已经帮您安排好了,随时可以动身。”
“嗯。”
“还有一个问题,”里奥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,“您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去华国?”
话音刚落,只见妮蔻的眉头微微皱起,手里盛放牛奶的杯子顿在桌上,“你是在质问我?”
里奥一惊,连忙解释:“我只是担心您独自前往会有危险。”
好在妮蔻的脸色有所缓和,她舒展了一下肩颈,不以为意道:“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能对我构成威胁的物种?”
“当然没有。”
“那你说什么废话?”
“最近魔党和密党召开了多次秘密会议。”
“他们三天两头开和解会,很稀奇吗?”反正也没见两党太平过。
“不止如此,”里奥神情严肃,“据说茨密希家族近期也会去华国。”
妮蔻本来对十三氏族的事情不感兴趣,血族致力于开拓自己的领土,尤其是以残暴闻名的茨密希。
不过……
“华国是放逐区,他想做什么?”妮蔻可不愿意把她看中的东西拱手让出。
“我怀疑是去抢占华国的管辖权。”
“很奇怪,”她摇头,“以往他们不会动放逐区的。”
放逐区,顾名思义就是被放逐的区域,这里藏污纳垢,是低等血族的天堂,却是贵族们不齿的贫民窟。
里奥隐约猜到一二,“会不会是华国有他们想得到的东西?”
也不知妮蔻听进去没有,她沉思数秒,吩咐他:“通知航空部,明早飞华国。”
不管茨密希目的何在,总之华国的管辖权,她寸步不让。
里奥叹了口气,总觉得罗素夫人并没有听进他的劝告。
——
飞机于第二日夜间抵达华国首都机场,同样是冬日,冷的刺骨。
从专属通道里走出来时,妮蔻看见一群群裹着厚重棉袄的乘客在缓慢移动。
真是笨拙而臃肿的冬天。
她不情不愿地穿上女佣准备的大衣。
见她心情不妙,女佣阿曼琳安慰道:“红色大衣最衬夫人的肤色了。”
可惜妮蔻的心情不见转好,二人坐上车前往里奥为她准备的别墅。
到地方一看,心情更差了。这栋房子比起自己在赛维尔的庄园,简直就是杂物房的规模。
她当即给里奥去了一通电话。
“我不是让你置办庄园的吗?”
“夫人息怒,华国的首都已经没有土地用来建庄园了,这是最好的房子了。”
挂断电话,等候在一旁的管家接过行李,里奥雇的几个女佣正排站在两侧恭候。
勉强算是五脏俱全吧。
妮蔻的火气消了点儿,她环顾四周,道:“周围的房子都买下来,我喜欢清净。”
阿曼琳应声:“是。”
——
一切收拾妥当,妮蔻坐在二楼阳台上喝睡前牛奶。
阿曼琳抱着尤西上来了。
“夫人,尤西好像有些不适应这里的气候。”
华国的冬天确实要冷的多。
妮蔻伸手摸了摸尤西的大脸,“长毛猫也怕冷吗?”
阿曼琳不知如何作答。
妮蔻关上起身关上阳台门,回到卧室里,让阿曼琳去开暖气。尤希在趴在地上,臊眉耷眼,萎靡不振。她蹲下身,两双蓝眼睛互瞪良久,最终还是把尤希抱到地毯上。
阿曼琳看见这一幕,忍不住偷笑。
“夫人明天的行程安排好了吗?”
“明天去见华国巨富。”
阿曼琳收拣好牛奶杯,“里奥少爷问您需不需要派保镖陪同。”
“不用,”妮蔻坐在床尾,尤西在她脚边打滚,看上去精神了些,“我和许家是世交。”
阿曼琳是十三年前才来到庄园当佣人的,所以对过去的事情一概不知。
“那他们知道夫人的身份吗?”
“不知道。”妮蔻难得没有厌烦,她平日里和身边的下人说不上几句话。
阿曼琳也没再问。
——
第二天一早,阿曼琳陪着妮蔻去拜访盛宁集团的董事长。
由于事先没有预约,导致她们的车被拦在了大门外。
阿曼琳有些恼,用一口不太流利的华国语言和安保对峙。
“阿曼琳,”妮蔻打开车窗,礼帽上的薄纱遮住了眼睛,那红唇在阳光下像沾了血的荆棘蔷薇。
阿曼琳瞪着门卫,“告诉你们董事长,罗素夫人造访。”
门卫大概被妮蔻的气场镇住了,拿起传呼机向管家核实,几分钟后,一辆豪车自大门内驶来。
车上下来的人正是许建銘——盛宁集团的掌权人。
妮蔻想起三十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,一个破落的废品处理厂,面黄肌瘦却目光清亮的流浪汉。
她用了十年教会他如何攀上金字塔尖,从尘埃到云端,是他的半生拼搏,于她只是弹指。
“罗素夫人。”许建銘诚惶诚恐,更多的是难以抑制的激动。
妮蔻二十年前销声匿迹,她成就了许建銘,却再无音讯。
而两年后,遍寻无果的许建銘带着妻儿回到了他的出生地华国,开始在这里构建自己崭新的商业帝国。
谁也没想到,她竟再次出现了。
但很快许建銘就感觉到了不对劲,这么多年过去了,罗素夫人却仍如二十年前一样年轻貌美。
“她是我的母亲。”妮蔻扯了个谎,这种谎话她说的太多了,“你也可以叫我罗素夫人。”
许建銘不知道罗素夫人还有个女儿,不过这张肖似的脸足以说明一切。
“您请进。”
大门敞开,妮蔻的车终于开了进去。
会客厅里许太太亦是翘首以盼,但在看见妮蔻时还是吃了一惊。
许建銘跟她解释:“是罗素夫人的女儿,也可以称呼她为夫人。”
许太太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抱歉,“您和您的母亲真的太像了。”
能不像吗?毕竟是同一人。
妮蔻点头示意,三人落座。
许太太眼眶微红,“夫人这些年去哪了?我和阿銘可找了您好久。”
妮蔻对这个女人的殷勤很是厌恶,她又不擅掩饰,喜形于色,脸上的表情自然好看不到哪去。
许太太识趣,收了声。只在心里记恨:走了老的,来了小的,一大一小还都不待见我。
相比之下许建銘则真诚的多,“夫人既然回来了,不打算走了吧?”
“暂时不走,”妮蔻扶了扶骨雕帽针,“我找你谈点儿公事。”
“公事?”
她又看了眼许太太。
许建銘会意,找借口把人都支开。
可算清净了。
妮蔻让阿曼琳拿来一份合同书。
“还在做珠宝?”
许建銘点头,“不忘初心。”
妮蔻略感欣慰,“佛洛拉的珠宝代理权有兴趣吗?”
佛洛拉,世界知名奢侈品牌,主营珠宝、服饰、彩妆以及一切和美有关的产品。
能拿到佛洛拉的代理权,等于在业内打拿下了半壁江山。
许建銘被喜讯冲昏了头脑,“您是认真的吗?”
妮蔻示意他自己去看合同,许建銘把合同从头至尾仔仔细细翻看了一遍,而后抬起头,满脸感恩戴德,“夫人日后有什么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,您母亲对我有再造之恩,我此生都无以为报。”
“尽管开口?”她掂量着这四个字的分量,“确实有一个条件。”
“您说。”
“佛洛拉的代理权我可以交给你,但是项目得由许辞负责。”.
许建銘皱眉,看上去有些为难,“阿辞?他不行的。”
“我母亲方年若也这么想,就没有今天的你了。”
那个废品厂的流浪汉,又能行到哪儿去呢?
许建銘犹豫了,许家有三个儿子,许辞是最不上进的那个。可罗素夫人钦点,他似乎没有拒绝的资格。
“那就按您的意思办。”
“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?”
“什么?”许建銘一时恍惚,眼前这位说话的方式太像曾经的罗素夫人了。
“顺从。”大概是看见许建銘错乱的神情,她补了一句,“如果我母亲还在,一定会这么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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